那些年我们这些没人追的女孩
《那些年,我们一起追的女孩》热播的时候是2012年,我偷偷摸摸在被窝里用MP4看完,隐隐伤感。那时候还没有经历过心跳、悸动、暗恋、错过的我,对电影要表达的主旨并不太理解,只觉得人和人的差距啊,真是比人和狗都大。
不同于沈佳宜的清纯、上进和美好,腰肢一扭就能让男孩子们的心抖三抖,我的中学时代简直就是一部血泪史:妈妈下岗了,奶奶半身不遂,爷爷又有胆结石和糖尿病。于是那一年的我,每周只有很少的零用钱,穿小姑不要的旧衣服。
我那时候也太平庸了吧,相貌、学习、性格都是,在乌泱泱的人群中,俨然一只小透明。我没有好看的衣裙,没有精美的蝴蝶结,也没有冒着粉红泡泡的少女心事。家里的电脑还是“大屁股”的,隔三岔五就闹个脾气,于是那一年的我,并不能汲取到什么娱乐资讯花边新闻的养分,在女孩子们讨论男明星时完全插不进去嘴,只能尴尬地笑笑,继续躲在堆积如山的书本后面,看村上春树、白槿湖、绿亦歌……自卑像菟丝草,蚕食鲸吞着我本来就不多的光彩。少女的自尊心总是像瓷器,易碎又硬气。为了那点极度敏感的玻璃心,我做过很多啼笑皆非的举动,现在想来,不无心酸:
比如,站在人群中时,远远地看见朋友的身影,我会大声吆喝着打招呼,双眼弯弯地笑着:“哇,好巧啊,你要去干吗啊?”即使……我们并不算太熟。但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式,别人才会知道,我不是那么不讨人喜欢,也不是那么孤僻,我也会像别的女孩一样,也有千丝万缕的少女心事,也会亲昵地挽着闺蜜的手,站在路边吹着风共饮一杯奶茶。
再比如,初中的时候,许多女孩心中那颗感情的种子都如雨后春笋般,“咕噜”一下冒出嫩嫩的新芽。已经有人开始咬着甜甜的雪糕,拉着男生手,在夜色里闲逛,或者在校门口轻盈地跳上男生的自行车后座,笑得灿烂。而我,从来没有男生递给我小纸条;没有男生在换座位时,帮我搬厚厚的书;甚至在心情低落想要人安慰时,连能打电话给他倒苦水的男孩子都没有。原因其实我很清楚:不善交际,喜欢独处,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不漂亮。那时的我做了好多努力,在表面强撑的平和下,小心翼翼地敛藏起我不受欢迎的事实:
“我有喜欢的人,只是他不喜欢我啊。不要再问啦。”
“我觉得我们应该区分好主要任务啊,我们应该把精力集中在考上重点高中上啊。”
“待人礼貌是修养,独来独往是性格。”
初三春天的一个晚自习,教务处组织班主任和任课老师抓情侣:蹲在宿舍前面的草丛里,一看到你侬我侬的小情侣,就“刷”地一下站起来,强光手电给沉浸在爱情甜蜜中的少男少女猝不及防地打个高光,其他老师纷纷从四面八方聚合过来,跑都跑不掉。
那些小情侣现形以后啊,男生就只顾着自己跑,女生一逼问就什么都招,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爱情。我耸耸肩,不屑的语气,心里其实是羡慕的:能够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谈恋爱,一定互相很喜欢对方吧,可我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,也不会有人喜欢我。
现在想来,这种“口嫌体正直”真是太羞耻了。
那天傍晚,章鱼哥和我一起趴在走廊栏杆上吹着风,对我说,会有的啦,面包会有的,牛奶也会有的。
晚自习前的广播响起,是周杰伦的《说好的幸福呢》。我挽着蝉的胳膊,幽怨地问,我的幸福怎么还不来。蝉就会摸摸我的小短发说,你还小,可能你的花期比别人晚吧,不要羡慕别人啦。她明明和我同岁,却总是一幅大姐姐的口吻,而她说的话也真的一语成谶,我的花期真的很晚,到现在都还没发育完全,吵架拌嘴她们总会说,信不信我把你从A-打成-A,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回敬一个华丽丽的白眼。
章鱼哥和蝉是我中学时候最好的朋友,我们的情况都差不多:不漂亮,也没有什么左右逢源的能力。我们的组合,就像《初恋这件小事》里,小水和她的朋友们:不美,不聪明,毛毛糙糙,却真心希望对方好。
中学时期,那种死读书,留着三块钱剪的短发,脸上爆痘,衣服又土的女孩,大概在男孩子的眼里无聊至极吧。而那些精致的女孩们,则大肆评论我们的穿着,在老师公布成绩,告诫大家向我们学习时,她们总是不屑地耸耸肩。
印象深刻的是一节体育课上,我们坐在乒乓球桌上闲聊,隔壁桌男生的乒乓球打到了这边,便隔着桌子,冲我们喊:“美女,帮忙捡一下球可以吗?”
那是个笑容挺灿烂的男孩子。章鱼哥从脚边捡起球丢给他,又遭到了女孩子们的嘲笑:“人家只是客气一下,她还真以为自己是美女了?”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一颗柠檬在心底炸开,酸酸涩涩的。多年后我已经忘记了那天的阳光和温度,只记得我一直拼命说话,试图缓解章鱼哥的尴尬。我也再一次地,对这个以貌取人的世界,感到失望。虽然章鱼哥不漂亮,留着毛糙的短发,但她真的很好啊。可只有我们这样想,一点用都没有。